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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：封建时代的正义理想与现实落差

摘要

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是中国古代民间广为流传的正义理念，其思想源头可追溯至战国时期商鞅变法中的“刑无等级”思想。然而，纵观中国两千余年封建历史，该理念从未以明文条款形式写入任何朝代的正式律法，相反，“八议”“请、减、赎、官当”等贵族特权制度贯穿封建法典始终。在实践中，真正实现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的案例极为罕见，多为统治者维护统治秩序的政治选择；而权贵犯法不受惩戒、以象征性处罚了事则是常态。这一理念本质上是底层民众的精神慰藉，是封建时代未竟的正义理想，但其流传千年的历程，也折射出百姓对公平正义的永恒追求。

关键词

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；封建律法；特权制度；正义理想；精神慰藉

一、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的思想源头与表述演变

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的思想原型，可追溯至战国时期秦国的商鞅变法（约公元前356年）。商鞅在变法中提出“壹刑者，刑无等级”的主张，在《商君书·赏刑》中明确指出，自卿相、将军以至大夫、庶人，有不从王令、犯国禁、乱上制者，罪死不赦。这是该理念最早的法律思想文本表达。《史记·商君列传》详细记载了太子嬴驷犯法后，商鞅因“法之不行，自上犯之”，刑其傅公子虔、黥其师公孙贾的事件，成为该理念早期实践的经典案例，也为后世提供了思想素材。

从表述演变来看，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的完整句子并非出自古代律法或正史，而是首现于清代乾隆年间夏敬渠所著的《野叟曝言》第六十七回。在此之前，相关思想多以“刑无等级”“法不阿贵”等形式存在于诸子百家著作与史书记载中。这一表述的文学化呈现，也从侧面说明其在民间的传播与演变，是百姓对公平正义诉求的具象化表达。

二、封建律法中的特权体系与“同罪同罚”的缺失

纵观历朝历代的正式律法，均无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的明文条款，反而普遍存在针对皇室、贵族、高官的特权保护制度，这一特权体系自曹魏时期起逐渐完善，贯穿封建时代始终。

曹魏《新律》首次将“八议”制度入律，为亲、故、贤、能、功、贵、勤、宾等八种特殊身份群体提供司法特权，开启了贵族特权入律的先河。至唐代，《唐律疏议》构建了最为完善的特权法律体系，“八议”“请”“减”“赎”“官当”制度并行。其中，“八议”对象可获减免刑罚的优待，“请”适用于皇太子妃大功以上亲等群体，“减”针对七品以上官员及“请”对象的亲属，“赎”允许特定身份者以财物抵罪，“官当”则可通过官阶抵免刑罚。这些制度明确赋予了权贵阶层与庶民不同的司法待遇，从法律层面否定了“同罪同罚”的可能性。

明清时期，《大明律》与《大清律例》虽对部分特权规则有所限制，但仍保留“八议”制度，贵族犯罪需上报皇帝裁决，而非由普通司法机构直接审判。例如，明代亲王犯法，地方官无权审理，需“请旨裁决”，皇帝的个人意志成为决定其是否获罪的关键。这种法律设计，使得权贵阶层在司法实践中始终处于优势地位，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在封建律法框架下缺乏实现的基础。

三、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的实践落差：个别案例与普遍常态

在封建时代的司法实践中，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的实现极为罕见，仅为个别案例；而权贵犯法不受惩戒、以象征性处罚了事则是普遍常态。

3.1 极个别的“同罪同罚”案例

历史上被传颂的权贵受惩案例，如朱元璋严惩驸马欧阳伦、雍正处置违法宗室等，并非真正意义上的“同罪同罚”，而是统治者维护统治核心利益的政治选择。明朝驸马欧阳伦因走私茶叶破坏边境贸易秩序，触碰了国家经济与边防安全的底线，朱元璋为平息民怨、维护律法权威，将其处死。雍正处置违法宗室，也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，整顿宗室内部秩序。这些案例中，统治者借“严惩权贵”的行为，回应民间对“法不阿贵”的期待，本质上是为了巩固统治，而非践行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的正义理念。

3.2 普遍的权贵免责常态

在更多情况下，王子、贵族犯法后，往往能凭借其身份地位获得豁免或象征性处罚。例如，宋代官员犯罪可通过“官当”制度用官阶抵罪，而庶民犯同样罪行可能面临严厉刑罚。唐代亲王犯法，多以“罚俸”“禁足”等象征性处罚了事，不会像庶民一样被判处死刑、流放等重刑。这种司法待遇的差异，源于封建律法中的特权制度，也反映了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在现实中的落空。

四、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的价值定位：精神慰藉与正义追求

从现实效果来看，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无法真正打破封建特权体系，更多时候是底层民众的精神慰藉。在封建时代，底层民众面对权贵压迫时，往往难以通过常规司法途径维护自身权益，只能将希望寄托于“清官”“明君”，寄望于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的理念能够得到践行。民间流传的包公戏、《三侠五义》等文学作品，将包拯、施世纶等塑造成践行该理念的清官形象，正是百姓精神慰藉的具象化体现。

然而，也不能将这一理念完全视为笑话。它能在民间流传千年，本身就代表了百姓对公平正义的永恒渴望。这种理念形成了一种无形的舆论压力，让统治者不敢毫无顾忌地纵容权贵，也为特权阶层划定了“不能太过分”的红线。同时，它也成为中国传统正义观的重要组成部分，影响着后世对公平正义的认知与追求。

五、结论

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是中国古代民间的正义理想，其思想源头可追溯至战国时期，但从未以明文条款形式写入封建律法。在封建特权制度的框架下，该理念的实践极为罕见，权贵犯法不受惩戒是常态。从本质上看，它是底层民众的精神慰藉，是封建时代未竟的正义理想。然而，这一理念流传千年的历程，折射出百姓对公平正义的永恒追求，也为后世的法治建设提供了历史镜鉴。在现代法治社会中，“法律面前人人平等”的原则早已取代了古代的正义理想，成为全社会共同遵循的法治准则，而古代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的理念，也以其历史价值，被铭记在中华民族的法治文化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