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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确定性到概率迷雾

Martin Fowler——《重构》的作者、敏捷宣言的起草人之一，对当前 AI 浪潮发出了警告：

这不是工具升级，这是物种突变。我们正在从确定性的工业时代，跌进非确定性的概率迷雾。

以前程序员是计算机世界的上帝，代码里的每一个比特都在绝对掌控之中。现在呢？你面对的是一个黑盒——扔进去一个提示词，它吐出来一堆代码，看着像那么回事，跑起来也没报错，但你心里没底：里面有没有埋雷？哪一次会发疯？

危险的新流派：Vibe Coding

这催生了一个危险的新流派——Vibe Coding（凭感觉写代码）。

能不能跑？能。逻辑对不对？不知道。反正感觉对了就行。

很多新手通过这种方式大杀四方，甚至觉得这就是未来。但 Fowler 直接泼了一盆冷水：

这不仅仅是偷懒，这是在自废武功。

传统编程痛苦吗？痛苦。查文档、看源码，但正是这种痛苦构成了程序员最核心的学习循环。你在和机器的每一次搏斗中，建立起对系统的深度理解。

AI 把这个循环切断了。你跳过了思考，直接拿到了答案。就像一直开自动驾驶的人，慢慢就真的忘了怎么握方向盘。

一旦 AI 生成的代码在生产环境炸了，而你连它是怎么跑通的都不知道——那才是真正的灾难。

解法：用测试构建笼子

那怎么办？退回去手写代码？当然不是。

既然 AI 带来了野马一般的不确定性，我们就必须建造更坚固的笼子。这时候，重构这门老手艺反而成了救命稻草。

你需要构建极其严密的测试网。AI 生成的代码必须被扔进这个笼子里，只有活着走出笼子的，才配叫代码。否则，它就是一枚随时会炸的随机数。

两个平行宇宙

Fowler 讲了个故事：他去波士顿联邦储备银行开会，那是真正印钞票的地方。一车车钞票被倒进机器清洗、销毁，整个过程的控制精度令人发指。为什么？因为那是钱，少一张就是天大的事故。

在这种环境里，你想用 AI 写代码？门都没有。那里的系统容错率是零，AI 一个幻觉把今天的日期搞成昨天，可能几十亿美元的账就平不上了。

但在另一头的创业公司，没钱没包袱，客户只要能比对手快一天上线，代码烂点算什么？Bug 多点算什么？这时候 AI 就是神器。

这就是现状：

• 一边是唯快不破的西部世界，在泥坑里狂奔
• 一边是如履薄冰的精密工业

真正的筹码：品味

在这个分裂的时代，什么才是我们手中真正的筹码？

不是你掌握了多少 Prompt 技巧，也不是你会用多少新框架，而是品味——一种对糟糕代码的生理性厌恶。

比如 Linear 的团队，每周三雷打不动搞"质量周"。一帮顶尖工程师坐在一起，修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：弹窗偏了一像素、按钮手感不对。外人看似矫情，其实这是在一遍遍训练自己的肌肉记忆。

因为 AI 是没有嗅觉的，它生成的代码往往是一堆平庸的堆砌。只有具备了这种匠人般的品味，你才能一眼看出：这行代码虽然能跑，但它味道不对；这个逻辑虽然通，但它埋下了隐患。

这种鉴别真伪的能力，这种对质量的直觉，是 AI 就算把全互联网的数据吃完了也学不会的。

未来的超级个体：专家型通才

AI 时代，未来超级个体的核心竞争力在于跨界。

你能听懂会计在说什么，听懂医生在说什么，听懂业务在说什么，然后用严密的逻辑，把这些模糊的人类需求翻译成 AI 听得懂的规范。

这叫专家型通才：技术是底色，但让你不可替代的，是你对业务的深刻洞察。

所以 Fowler 给出的书单里，一本编程书都没有：

• 《思考，快与慢》——理解人类思维的概率本质
• 《权力的游戏》（指组织权力相关书籍）——理解复杂系统背后的权力流动

写代码，归根结底是在构建规则。

最后的警告

AI 最大的危险，其实不是它会抢饭碗，而是它会让你上瘾。

它太顺了，顺到让你觉得思考是多余的。

有没有想过：AI 生成的每一次完美运行，可能都是以牺牲你的一次深度思考为代价的。

当你习惯了 60 分的答案，你就再也写不出 100 分的作品了。

当你习惯了把代码扔给 AI，看着它跑起来就心满意足时，你就交出了对思考的掌控权。

结语

从经典到量子，世界从必然变成概率。AI 把软件工程也推进了这一层——它的输出不是证明，只是从经验里采样的一朵概率云。

于是工程的核心变了：

• 用测试把概率压进置信区间
• 用规范把自由度锁进可控空间
• 用重构把偶然的好运固化为稳定的结构

只有通过了测试，那才是你的代码。否则，那就是一枚随时会炸的随机数。